故鄉(xiāng)的大雅榕
我的故鄉(xiāng)在粵北一個偏僻的小山村,黃泥土壁、木材房梁、黑瓦屋頂,房屋“回”字布置,屋前有一個大池塘,是典型的客家圍屋。記憶中的故鄉(xiāng)并不算美,這山溝溝里,唯一算得上美麗景致的就是村右側小河邊的那棵大雅榕。
那是怎樣的一棵參天大樹?它立在那里宛如綠色巨人,又仿佛一片自成天地的森林,枝繁葉茂,冠蓋如云,遮天蔽日。大雅榕的根系非常發(fā)達,如巨蟒,如臥龍,有些露出地表,有些深深扎進土地,還有一些扎進河床,以森林之王的氣勢霸道地宣告它的主權。它的樹干巨大,三人環(huán)抱難及。它的枝條同樣粗壯有力,往上、往四周伸展,如數(shù)條巨龍騰空而起。欲飛而不得的樹枝日復一日、年復一年不斷地彎曲、伸展,似在訴說著它的夢想和不甘。那隨意垂落、隨風飄揚的氣生根不就是神氣的龍須嗎?枝條上的橢圓形樹葉密密匝匝,層層疊疊,如翡翠大傘,張揚著它蓬勃的生命力。
大雅榕的茂盛引來了無數(shù)的鳥兒,鳥兒們在這里筑巢,在這里歌唱,在這里雀躍,在這里嬉鬧。早上,最先熱鬧起來的,是榕樹上的鳥兒,然后才是村里的人們。有淘氣的男孩子,想爬上榕樹去掏鳥蛋,或者要用長桿捅鳥窩,被大人知道了,定要嚴厲地教訓一番,因為大雅榕被淳樸的村里人當成村里的風水樹,鳥兒的聚集正是興旺的象征。
鳥兒喜歡大雅榕,孩子們更喜歡,這里就是孩子的游樂場。孩子們在這里嬉戲,猴子似的在榕樹上爬上爬下,看誰爬得最高,女孩子們膽子小些,不敢挑戰(zhàn)那些高枝,但爬上那大樹丫,坐在大橫枝上唱歌、暢聊也是件樂事。
夏天,大雅榕上的果子成熟了,那黑透的甜甜的小小榕樹果子,是孩子們的最愛。稍大的男孩子們喜歡爬上樹去吃最新鮮的,膽小些的弟妹或仰著頭央求著哥哥們打賞點,或低頭彎腰在地上撿剛剛掉下來的果子,也不洗,塞入嘴中,甜進心里。
大雅榕有一半樹枝在小河上,榕樹果子落在河里,隨著河水漂流,漂到下游一百多米處的小深潭里調皮地打轉,孩子們脫了衣服,一個個跳下潭去,撈一把榕樹果子塞嘴里,再猛地扎進水里嬉鬧。年幼的我羨慕地脫了衣服,跳下水潭去,不想那水猛往鼻子嘴巴里灌,我恐慌地想喊救命,可是除了被迫喝水、拼命掙扎,連呼吸都做不到。突然,有人把我撈了起來,我拼命呼吸,鼻子和喉嚨嗆得生疼,原來是秀姐,她把眼淚汪汪的我抱到淺水區(qū),安慰著說:“你就在這里學潛水,水喝多了,自然就會游了。”就這樣,在哥哥姐姐的看護中,河水喝著喝著,我真的學會了潛水。
我特別羨慕那些在榕樹上來去自如的哥哥姐姐,我也試著往大雅榕攀爬,沒想到別人很容易的事到了我這里變得極其艱難,試了多次,我都沒有爬上去。我的小伙伴秀紅邊做示范邊鼓勵我:“阿滿,你認真看我的手腳怎么爬呀!”只見她雙手抓住樹根的凸起,雙腳找準樹根的凹處,手腳配合靈敏地上了樹。我又試了幾次,果然爬上了第一個大枝丫,我高興極了,可高興得沒多久,我哭了,因為我下不去了!我緊緊抱著老榕樹,哪怕我的小伙伴們一個一個來做示范,我都不敢下去,沒辦法,秀紅又跑回去找我爸幫忙。有高大的阿爸在下面護著,我終于有了勇氣按小伙伴說的“怎樣上來的就倒著怎樣下去”,沒想到還真的順利下來了。有了這第一次,以后爬上爬下就沒那么難了,雖然我還是不敢爬高枝,但我可以坐在大橫枝上和伙伴們暢聊了。
時光荏苒,如今我的孩子都長大了,回娘家的時候,還是喜歡看看大雅榕,它仍然默默挺立在那里。讓人疼惜的是,有一條大樹枝因為一次水災,從根部斷裂倒下來,橫攤在河面上,成了供村民往來的“橋”,只是這“橋”還不斷地抽枝冒葉,頑強地告訴人們這條樹枝還是活的,不是真正的橋。
村里的孩子們呢?改革開放的春風把村里的許多青壯年“吹”到大城市里去發(fā)展,也把許多孩子“吹”到更繁華的地方去上學,少數(shù)留守兒童有了更多吸引人的玩具和吃食,家長和老師又都常常強調安全意識,所以孩子們除了來和雅榕拍拍照,再也看不到孩子在爬上爬下。
大雅榕下冷清了許多,但新農(nóng)村建設讓村里的風光更美了,圍屋周邊冒出了一棟棟小洋房,公共設施越來越便利,周圍的山越發(fā)茂盛翠綠,大雅榕不再是唯一的景致,這是不是另外一種熱鬧呢?
據(jù)專業(yè)人士考證,故鄉(xiāng)的大雅榕已有200多年歷史。它見證了故鄉(xiāng)多少故事?多少變遷?多少孩子的成長?它是否像我眷戀大榕樹一樣,眷戀著那些曾在它身上嬉戲的孩子呢?
作者:賴滿妹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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